貪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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貪心
當初曹家和姚家已經私下和解, 姚家決定不會再去校方追究毆打一事。
黎晏在周末給姚晉鵬的父親打電話，給了他一份曹宇睿在同學間大肆吹噓的錄音，並承諾只要他重新追究毆打事件, 他將會為姚家提供一份豐厚的外貿合同。
這份合同轉了兩手，最後經南嘉靳家出面簽的, 靳家再與啟辰進行利益置換。
這是他為名屹和黎家做的周全考慮。
黎祎堯既是生氣又是感嘆, 他從沒想到這小子，當年早就有過這麽一出。雖然對曹家不厚道, 但是竟然把事情辦的滴水不漏。
以曹振鳴的性格，倘若真的知道黎晏導致了他兒子退學, 他一定不會忍氣吞聲，是如何都忍耐不下來的, 而且勢必會親自到他面前告狀，如同當初黎晏留學回來接手啟辰時那般, 明裏暗裏地宣洩情緒憤怨。
餘幼汐卻感到深深的震驚。
原來當年姚晉鵬突然決心反悔, 是黎晏在其中起到作用。
黎祎堯睨了他一眼：“所以你就一心要把曹振鳴從名屹剔除？”
黎晏性格倔強不羈, 在外人看來, 他行峻言厲、殺伐果斷，但其實骨子裏是個柔軟的孩子。
尤其是對跟著黎家經久工作的老人, 這些事情, 身為父母都是從小便看在眼中, 沒有人比他們還要了解自己的孩子。
黎晏冷冷地勾了勾唇, 語氣不屑：“餘家有沒有實力，輪不到他曹振鳴說嘴。結不結餘家的親，不用一個外人操心。餘幼汐和黎晏配不配, 我們自己說了算。”
餘幼汐不敢置信地看向黎晏，高一那年秋天, 在北山森林公園的湖邊，曹振鳴私下對黎祎堯說了這番話。
當時她碰巧過去送烤肉聽到，黎晏竟然也知道了？而且他記了這麽多年。
最溫暖也最令她感動的是他對餘家的維護。
大霧未散，他是長霧中的一盞燈，永遠都在那裏，從未曾熄滅。
“好啊，你們自己說了算。”秦婉柔表情僵硬地點了點頭，低聲說道，“這就是我生的好兒子，像是給別人家養的……”
黎祎堯眼神瞟向秦婉柔，清了清嗓子，想要緩和場面，“黎晏，你對秦家確實有些過了，你姨媽和舅舅從小最疼你……”
“祎堯，你和他說這個，還有什麽用嗎？”秦婉柔笑了聲，眼神擦著黎晏和餘幼汐掠過去，透著淩厲如冰霜的寒冷。
餘幼汐努力保持神情如常，心底最深處卻一絲絲地抽痛著。
她並不責怪柔姨對自己的態度。
將心比心，能夠理解她的憤怒和不甘，丈夫忘不了曾經深愛的女人，兒子又愛上了那個女人的侄女。外界八卦新聞小道新聞紛紛揚揚，眾口鑠金，將她最痛的那道傷疤重新揭開，露出血肉淋淋的傷口。
黎晏拉過餘幼汐的手，走到旁邊的沙發想要坐下。餘幼汐朝他搖了搖頭，他被她逗得無奈淺笑，只能聽了她的話。
他們明明沒有任何錯，卻像是犯了大錯。
黎晏語氣緩慢帶著淡淡的凝肅：“爸媽，有人勸他們收手了嗎？我接手名屹以後，曹振鳴都知道有所收斂，舅舅們不知道。我自認待秦家不薄，秦軒崀在瑞禾市場部，不是我提拔的？秦瀾心想進游戲公司，不是我安排的？我虧待過他們嗎？我因為長輩的種種破事為難過他們嗎？人不能總是計較失掉的東西，忽視了已經得到了許多的現實，這太過於貪心不足了吧。”
秦婉柔問道：“誰不貪心？秦家貪心，我們都貪心。可是黎家不貪心嗎？兒子，你不貪心嗎？”
在場的其他三個人，全都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。
秦家貪心，黎家何嘗不貪心，否則為什麽當初要讓黎祎堯和餘玫菱分手，選擇更能提供助益的秦家。
黎晏他也貪心，為了和心愛的人在一起，不惜忤逆父母。
“媽，您說的對，我很貪心。”黎晏點頭，薄唇挑起一抹上揚的弧度說，“所以，我今晚回來還有一件事情，想要和你們說。如果你們以為我放肆任性，不接受聯姻，難堪名屹的大任，我明天就可以卸任，你們可以找資深的高級職業經理人代為管理。”
黎祎堯聲音陡然挑高：“你這是說的什麽話？”
“做黎晏並不是人生快事，做我自己才最得意，我自己知道我最想要什麽，名屹不是我想要的。”黎晏說。
黎祎堯平息的怒火，又一次被重新點燃：“你再給我說一遍。”
“你真是瘋了。”秦婉柔也在旁感慨。
黎晏語調嚴肅堅定，猶似磐石，一句句落地見聲：“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期望，爸媽，你們真想要我撐起黎家的以後，那請相信我的能力和抱負。我不用我的妻子來幫我助益家族未來，因為我就能給你們企盼的局面。”
他的妻子，他愛她就足夠了。
黎祎堯吼道：“你這是威脅我們嗎？”
黎晏毫不含糊說：“不是威脅，只是表明我的心意。”
餘幼汐用力扯了下他的袖子，不讓他這麽和父親講話。
黎祎堯轉而看向餘幼汐，問道：“汐汐，你告訴伯伯，你是真心喜歡黎晏嗎？是不是你哥他強迫你？我記得你和林庭有接觸過，你和林庭之間是不是也是他在耍手段，你告訴我真想，我替你做主……”
她相信黎伯伯的話出自真心，至少有幾分，所以說不算“懷柔”二字那麽難聽。
餘幼汐反覆在內心提醒告誡，此時必須堅定，像信徒守護自己的信仰。
黎晏已經為她和父母爭執，動之以情或針鋒相對。
辦法都用過了，幾乎是軟硬兼施，抱著磐石無轉移的決心，她一定要毫不動搖地站在他身邊。
餘幼汐目光徑直，平靜地說道：“黎伯伯，我很喜歡他，這是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的事情了。……與其他男生接觸，是因為想要忘掉他，後來發現做不到，大概…有的人在生命裏就是旁人不可替代的吧。”
她是悶著頭講這番話，秉持被從小便敬重的長輩責罵的決意。
但是她也清晰地感知到，內心從來沒有哪一刻還要篤定。
近在咫尺的那雙漆黑眼眸中，驀然閃爍了下異為柔亮的光芒，仿佛能看到幽深的內心深處，如她猜測的一般澄澈明亮。
笑容從他的唇角處慢慢蔓延開，他笑起來總是比分外迷t人。
黎晏拉起餘幼汐的手，決定結束今晚的談話：“爸，媽，你們也不用再想著試圖說服汐汐，她去哪裏我就去哪裏。”
京港、紐約、洛杉磯，去哪裏都可以，他不會再讓她一個人流浪。他的一顆心啊，藏滿了她的模樣。
除了愛她，他身上所擁有的一切，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。
餘幼汐跟著他離開沙發區，身後傳來黎祎堯的悵望嘆息，還有秦婉柔的疑問：
“你們這是在威脅父母嗎？”
今晚的談話似乎不會有企盼的結果，離開前黎晏側過身，心平氣和地沈靜說道：“……身邊的人值得用來愛，東西是拿來使用的。那些將感情和家庭搞得一塌糊塗的人，是因為把該用來愛的人拿去利用，愛上了拿來使用的東西，比如金錢和權勢。”
別墅偌大高闊的客廳裏，宛如墜入萬丈深淵的久遠寂靜。
“爸，媽，我們不想成為這樣的人。”
黎晏說完看向餘幼汐，她朝他柔柔一笑，心意相通。
牽手一起走過前院的時候，西南院角的那株西府海棠，在夜裏飄落一場綿濛的花瓣雨。
“汐汐，眼下是春天。你在我身邊，我的心終於完整了。”
黎晏凝望著餘幼汐，嗓音有些啞，也許是因為他今天說了很多纏綿悱惻的情話，即便不是他起初的本意。
雙手輕搭著他的肩膀，餘幼汐踮起腳尖，像他很多次捧起她的臉那般，微斂眼瞼，勾唇柔軟地吻上他同樣柔軟的薄唇。
亙古不變，神話傳說總是青睞歌頌勇士。
聽說，最英勇無畏的勇士才配得上心愛女子的獻吻。
-
秦婉柔病了，嚴阿姨打電話說。
自從那晚他們離開家以後，她便開始臥床休養，拒絕進食。第二天，秦家人來看過一次，走了以後，她暈厥過一次，更是起不來床，囑咐誰來探望都謝客不見。
黎家的私人醫生看過，急火攻心，出現了心律失常的癥狀。
絕食，不吃藥，餘幼汐擔心她的情況，每天回黎家別墅看望。
不過，她沒有主動上樓探望，心中明白秦婉柔應該並不想見到自己。
黎晏每天回家看望母親，他回家以後會在樓上房間陪伴母親。
餘幼汐心中有所愧疚，其實黎晏和母親的關系一直很好，然而這半年以來，因為她屢次與母親頂撞。
他最近心中一定很難過，不能辜負她，亦不能失孝父母。
正應了那一句——
“世間安得兩全法，不負如來不負卿。”
黎祎堯也留在家中，餘幼汐幾次在樓下遇見他，他問詢她工作和飲食，卻再未提起他們的事情，摸不清他如今的態度。
每晚臨睡前，黎晏會到她的臥室陪她入睡，但沒有留宿。
眼下秦婉柔生病臥床，極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的戀情，同床而眠不是很合適。
餘幼汐仰靠在黎晏懷裏，他環住她的腰肢，垂頭細嗅她清幽發香，倚著床頭閉目養神。
餘幼汐低聲說：“柔姨她不進食已經兩天了。”
“在打葡萄糖，不用太擔心。”黎晏說，嗓音中含有無法遮掩的細微疲憊。
餘幼汐眼睫稍稍斂下，盯著眼前的被子，下巴處倏地感覺到輕微的涼意，臉龐被扳了過去，不得不和他四目相對。
“不要胡思亂想。”黎晏勾唇淺笑，挑挑眉說，“也不許逃跑，嗯？”
餘幼汐輕拍了下他的手，笑說：“不會。”
“真的不會嗎？”黎晏仿佛不相信。
餘幼汐說當然，“我答應了你的。”
黎晏親了親她的唇瓣，笑說：“有時真想畫地為牢，將你困在裏面，困在京港。我甚至想為什麽一定要發明飛機，把人一下就載走了。”
餘幼汐玩笑：“你的想法好陰暗呀，還想把我困在牢籠裏面。”
“是啊，我很陰暗，想要用盡辦法把你留在我身邊。”黎晏將她拉進懷裏，下頜抵著她的發絲，止不住唏噓道，“用愛把你纏起來吧，汐汐，不要再離開我了，六年太久了，想你的每一天都很難熬。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六年呢，我抽煙喝酒脾氣壞，撐死了怕是也不能活到十五個，或者也就十個。可是我想和你有五十個，一百個，成千上萬個……”
餘幼汐擡手捂住他的嘴，笑容燦爛，糾正他說：“不許胡說，你能活到一百多歲，我們能有二十個。”
說著說著，居然莫名其妙地湧出眼淚。
黎晏笑道：“好啊，我們說定了，為了彌補丟失掉的那一個六年，你要陪我活到120歲。”
“120歲我牙齒都掉光了，那時候肯定就不好看了。”餘幼汐有些惆悵，嗓音哽咽，哭笑不得。
黎晏吻掉她敏感的眼淚，疼惜她的多愁善感，笑容溫柔的如春水漣漪：“該擔心這個問題的人，應該是我吧。你120歲也比我小兩歲，永遠都是我的小妞。”
餘幼汐破涕為笑，黎晏輕捏著她的下巴，俯身吻住她，深情而熱烈，由淺入深，唇齒情不自禁地交纏著……
窗外清皎月影投到地上，把庭院也照得潔澄如水。
躺在床上輾轉反側，依然睡不著，餘幼汐站在窗邊，索性聯系Eric，給餘玫菱打電話。
她那邊是上午，電話很快便接通了，餘玫菱應了聲“餵”，便保持沈默。
餘幼汐感覺似乎不太對，輕聲叫道：“姑姑。”
一段時間的沈默後，餘玫菱嘆息道：“這就是你答應我的，回去也會管好自己的心，和黎晏保持距離。”
她的語氣是憤怒過後的悲淒。
餘幼汐低落開口：“對不起，姑姑，我……又愛上他了。”
“你始終就沒能忘得掉他。”餘玫菱口吻含著未散的氣忿，戳穿她不安的狡辯。
餘幼汐沒有否認，聽到餘玫菱又道：“你也不用管我什麽態度，我肯定是不支持的。反正秦婉柔她肯定會把你倆搞散了，我也省了事。”
“姑姑……”
“叮——”電話掛斷的聲音。
餘幼汐在床邊坐了很久，想去隔壁房間找黎晏，和他待在一起，心情能稍微好些。
可是，沒想到黎晏不在房間。
她正楞在門口，瞧見嚴阿姨擦著眼淚走下樓。
嚴阿姨也沒想到會遇見餘幼汐，不免微怔停住腳步。
餘幼汐問：“嚴阿姨，你怎麽了？”
嚴阿姨支支吾吾想要含糊過去，見她關切著急的神色，最終還是告訴了她：“黎晏在樓上……跪著求太太同意你們在一起。”
黎晏是個從不低頭的人，輕傲不羈是他人生的底色，卻為了能和她在一起，跪下來央求母親。
餘幼汐心裏忽地一慟，胸口起伏了下，眼淚從眼眶迸出來，疼痛感絲絲縷縷漫至四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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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初曹家和姚家已經私下和解, 姚家決定不會再去校方追究毆打一事。
黎晏在周末給姚晉鵬的父親打電話，給了他一份曹宇睿在同學間大肆吹噓的錄音，並承諾只要他重新追究毆打事件, 他將會為姚家提供一份豐厚的外貿合同。
這份合同轉了兩手，最後經南嘉靳家出面簽的, 靳家再與啟辰進行利益置換。
這是他為名屹和黎家做的周全考慮。
黎祎堯既是生氣又是感嘆, 他從沒想到這小子，當年早就有過這麽一出。雖然對曹家不厚道, 但是竟然把事情辦的滴水不漏。
以曹振鳴的性格，倘若真的知道黎晏導致了他兒子退學, 他一定不會忍氣吞聲，是如何都忍耐不下來的, 而且勢必會親自到他面前告狀，如同當初黎晏留學回來接手啟辰時那般, 明裏暗裏地宣洩情緒憤怨。
餘幼汐卻感到深深的震驚。
原來當年姚晉鵬突然決心反悔, 是黎晏在其中起到作用。
黎祎堯睨了他一眼：“所以你就一心要把曹振鳴從名屹剔除？”
黎晏性格倔強不羈, 在外人看來, 他行峻言厲、殺伐果斷，但其實骨子裏是個柔軟的孩子。
尤其是對跟著黎家經久工作的老人, 這些事情, 身為父母都是從小便看在眼中, 沒有人比他們還要了解自己的孩子。
黎晏冷冷地勾了勾唇, 語氣不屑：“餘家有沒有實力，輪不到他曹振鳴說嘴。結不結餘家的親，不用一個外人操心。餘幼汐和黎晏配不配, 我們自己說了算。”
餘幼汐不敢置信地看向黎晏，高一那年秋天, 在北山森林公園的湖邊，曹振鳴私下對黎祎堯說了這番話。
當時她碰巧過去送烤肉聽到，黎晏竟然也知道了？而且他記了這麽多年。
最溫暖也最令她感動的是他對餘家的維護。
大霧未散，他是長霧中的一盞燈，永遠都在那裏，從未曾熄滅。
“好啊，你們自己說了算。”秦婉柔表情僵硬地點了點頭，低聲說道，“這就是我生的好兒子，像是給別人家養的……”
黎祎堯眼神瞟向秦婉柔，清了清嗓子，想要緩和場面，“黎晏，你對秦家確實有些過了，你姨媽和舅舅從小最疼你……”
“祎堯，你和他說這個，還有什麽用嗎？”秦婉柔笑了聲，眼神擦著黎晏和餘幼汐掠過去，透著淩厲如冰霜的寒冷。
餘幼汐努力保持神情如常，心底最深處卻一絲絲地抽痛著。
她並不責怪柔姨對自己的態度。
將心比心，能夠理解她的憤怒和不甘，丈夫忘不了曾經深愛的女人，兒子又愛上了那個女人的侄女。外界八卦新聞小道新聞紛紛揚揚，眾口鑠金，將她最痛的那道傷疤重新揭開，露出血肉淋淋的傷口。
黎晏拉過餘幼汐的手，走到旁邊的沙發想要坐下。餘幼汐朝他搖了搖頭，他被她逗得無奈淺笑，只能聽了她的話。
他們明明沒有任何錯，卻像是犯了大錯。
黎晏語氣緩慢帶著淡淡的凝肅：“爸媽，有人勸他們收手了嗎？我接手名屹以後，曹振鳴都知道有所收斂，舅舅們不知道。我自認待秦家不薄，秦軒崀在瑞禾市場部，不是我提拔的？秦瀾心想進游戲公司，不是我安排的？我虧待過他們嗎？我因為長輩的種種破事為難過他們嗎？人不能總是計較失掉的東西，忽視了已經得到了許多的現實，這太過於貪心不足了吧。”
秦婉柔問道：“誰不貪心？秦家貪心，我們都貪心。可是黎家不貪心嗎？兒子，你不貪心嗎？”
在場的其他三個人，全都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。
秦家貪心，黎家何嘗不貪心，否則為什麽當初要讓黎祎堯和餘玫菱分手，選擇更能提供助益的秦家。
黎晏他也貪心，為了和心愛的人在一起，不惜忤逆父母。
“媽，您說的對，我很貪心。”黎晏點頭，薄唇挑起一抹上揚的弧度說，“所以，我今晚回來還有一件事情，想要和你們說。如果你們以為我放肆任性，不接受聯姻，難堪名屹的大任，我明天就可以卸任，你們可以找資深的高級職業經理人代為管理。”
黎祎堯聲音陡然挑高：“你這是說的什麽話？”
“做黎晏並不是人生快事，做我自己才最得意，我自己知道我最想要什麽，名屹不是我想要的。”黎晏說。
黎祎堯平息的怒火，又一次被重新點燃：“你再給我說一遍。”
“你真是瘋了。”秦婉柔也在旁感慨。
黎晏語調嚴肅堅定，猶似磐石，一句句落地見聲：“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期望，爸媽，你們真想要我撐起黎家的以後，那請相信我的能力和抱負。我不用我的妻子來幫我助益家族未來，因為我就能給你們企盼的局面。”
他的妻子，他愛她就足夠了。
黎祎堯吼道：“你這是威脅我們嗎？”
黎晏毫不含糊說：“不是威脅，只是表明我的心意。”
餘幼汐用力扯了下他的袖子，不讓他這麽和父親講話。
黎祎堯轉而看向餘幼汐，問道：“汐汐，你告訴伯伯，你是真心喜歡黎晏嗎？是不是你哥他強迫你？我記得你和林庭有接觸過，你和林庭之間是不是也是他在耍手段，你告訴我真想，我替你做主……”
她相信黎伯伯的話出自真心，至少有幾分，所以說不算“懷柔”二字那麽難聽。
餘幼汐反覆在內心提醒告誡，此時必須堅定，像信徒守護自己的信仰。
黎晏已經為她和父母爭執，動之以情或針鋒相對。
辦法都用過了，幾乎是軟硬兼施，抱著磐石無轉移的決心，她一定要毫不動搖地站在他身邊。
餘幼汐目光徑直，平靜地說道：“黎伯伯，我很喜歡他，這是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的事情了。……與其他男生接觸，是因為想要忘掉他，後來發現做不到，大概…有的人在生命裏就是旁人不可替代的吧。”
她是悶著頭講這番話，秉持被從小便敬重的長輩責罵的決意。
但是她也清晰地感知到，內心從來沒有哪一刻還要篤定。
近在咫尺的那雙漆黑眼眸中，驀然閃爍了下異為柔亮的光芒，仿佛能看到幽深的內心深處，如她猜測的一般澄澈明亮。
笑容從他的唇角處慢慢蔓延開，他笑起來總是比分外迷t人。
黎晏拉起餘幼汐的手，決定結束今晚的談話：“爸，媽，你們也不用再想著試圖說服汐汐，她去哪裏我就去哪裏。”
京港、紐約、洛杉磯，去哪裏都可以，他不會再讓她一個人流浪。他的一顆心啊，藏滿了她的模樣。
除了愛她，他身上所擁有的一切，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。
餘幼汐跟著他離開沙發區，身後傳來黎祎堯的悵望嘆息，還有秦婉柔的疑問：
“你們這是在威脅父母嗎？”
今晚的談話似乎不會有企盼的結果，離開前黎晏側過身，心平氣和地沈靜說道：“……身邊的人值得用來愛，東西是拿來使用的。那些將感情和家庭搞得一塌糊塗的人，是因為把該用來愛的人拿去利用，愛上了拿來使用的東西，比如金錢和權勢。”
別墅偌大高闊的客廳裏，宛如墜入萬丈深淵的久遠寂靜。
“爸，媽，我們不想成為這樣的人。”
黎晏說完看向餘幼汐，她朝他柔柔一笑，心意相通。
牽手一起走過前院的時候，西南院角的那株西府海棠，在夜裏飄落一場綿濛的花瓣雨。
“汐汐，眼下是春天。你在我身邊，我的心終於完整了。”
黎晏凝望著餘幼汐，嗓音有些啞，也許是因為他今天說了很多纏綿悱惻的情話，即便不是他起初的本意。
雙手輕搭著他的肩膀，餘幼汐踮起腳尖，像他很多次捧起她的臉那般，微斂眼瞼，勾唇柔軟地吻上他同樣柔軟的薄唇。
亙古不變，神話傳說總是青睞歌頌勇士。
聽說，最英勇無畏的勇士才配得上心愛女子的獻吻。
-
秦婉柔病了，嚴阿姨打電話說。
自從那晚他們離開家以後，她便開始臥床休養，拒絕進食。第二天，秦家人來看過一次，走了以後，她暈厥過一次，更是起不來床，囑咐誰來探望都謝客不見。
黎家的私人醫生看過，急火攻心，出現了心律失常的癥狀。
絕食，不吃藥，餘幼汐擔心她的情況，每天回黎家別墅看望。
不過，她沒有主動上樓探望，心中明白秦婉柔應該並不想見到自己。
黎晏每天回家看望母親，他回家以後會在樓上房間陪伴母親。
餘幼汐心中有所愧疚，其實黎晏和母親的關系一直很好，然而這半年以來，因為她屢次與母親頂撞。
他最近心中一定很難過，不能辜負她，亦不能失孝父母。
正應了那一句——
“世間安得兩全法，不負如來不負卿。”
黎祎堯也留在家中，餘幼汐幾次在樓下遇見他，他問詢她工作和飲食，卻再未提起他們的事情，摸不清他如今的態度。
每晚臨睡前，黎晏會到她的臥室陪她入睡，但沒有留宿。
眼下秦婉柔生病臥床，極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的戀情，同床而眠不是很合適。
餘幼汐仰靠在黎晏懷裏，他環住她的腰肢，垂頭細嗅她清幽發香，倚著床頭閉目養神。
餘幼汐低聲說：“柔姨她不進食已經兩天了。”
“在打葡萄糖，不用太擔心。”黎晏說，嗓音中含有無法遮掩的細微疲憊。
餘幼汐眼睫稍稍斂下，盯著眼前的被子，下巴處倏地感覺到輕微的涼意，臉龐被扳了過去，不得不和他四目相對。
“不要胡思亂想。”黎晏勾唇淺笑，挑挑眉說，“也不許逃跑，嗯？”
餘幼汐輕拍了下他的手，笑說：“不會。”
“真的不會嗎？”黎晏仿佛不相信。
餘幼汐說當然，“我答應了你的。”
黎晏親了親她的唇瓣，笑說：“有時真想畫地為牢，將你困在裏面，困在京港。我甚至想為什麽一定要發明飛機，把人一下就載走了。”
餘幼汐玩笑：“你的想法好陰暗呀，還想把我困在牢籠裏面。”
“是啊，我很陰暗，想要用盡辦法把你留在我身邊。”黎晏將她拉進懷裏，下頜抵著她的發絲，止不住唏噓道，“用愛把你纏起來吧，汐汐，不要再離開我了，六年太久了，想你的每一天都很難熬。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六年呢，我抽煙喝酒脾氣壞，撐死了怕是也不能活到十五個，或者也就十個。可是我想和你有五十個，一百個，成千上萬個……”
餘幼汐擡手捂住他的嘴，笑容燦爛，糾正他說：“不許胡說，你能活到一百多歲，我們能有二十個。”
說著說著，居然莫名其妙地湧出眼淚。
黎晏笑道：“好啊，我們說定了，為了彌補丟失掉的那一個六年，你要陪我活到120歲。”
“120歲我牙齒都掉光了，那時候肯定就不好看了。”餘幼汐有些惆悵，嗓音哽咽，哭笑不得。
黎晏吻掉她敏感的眼淚，疼惜她的多愁善感，笑容溫柔的如春水漣漪：“該擔心這個問題的人，應該是我吧。你120歲也比我小兩歲，永遠都是我的小妞。”
餘幼汐破涕為笑，黎晏輕捏著她的下巴，俯身吻住她，深情而熱烈，由淺入深，唇齒情不自禁地交纏著……
窗外清皎月影投到地上，把庭院也照得潔澄如水。
躺在床上輾轉反側，依然睡不著，餘幼汐站在窗邊，索性聯系Eric，給餘玫菱打電話。
她那邊是上午，電話很快便接通了，餘玫菱應了聲“餵”，便保持沈默。
餘幼汐感覺似乎不太對，輕聲叫道：“姑姑。”
一段時間的沈默後，餘玫菱嘆息道：“這就是你答應我的，回去也會管好自己的心，和黎晏保持距離。”
她的語氣是憤怒過後的悲淒。
餘幼汐低落開口：“對不起，姑姑，我……又愛上他了。”
“你始終就沒能忘得掉他。”餘玫菱口吻含著未散的氣忿，戳穿她不安的狡辯。
餘幼汐沒有否認，聽到餘玫菱又道：“你也不用管我什麽態度，我肯定是不支持的。反正秦婉柔她肯定會把你倆搞散了，我也省了事。”
“姑姑……”
“叮——”電話掛斷的聲音。
餘幼汐在床邊坐了很久，想去隔壁房間找黎晏，和他待在一起，心情能稍微好些。
可是，沒想到黎晏不在房間。
她正楞在門口，瞧見嚴阿姨擦著眼淚走下樓。
嚴阿姨也沒想到會遇見餘幼汐，不免微怔停住腳步。
餘幼汐問：“嚴阿姨，你怎麽了？”
嚴阿姨支支吾吾想要含糊過去，見她關切著急的神色，最終還是告訴了她：“黎晏在樓上……跪著求太太同意你們在一起。”
黎晏是個從不低頭的人，輕傲不羈是他人生的底色，卻為了能和她在一起，跪下來央求母親。
餘幼汐心裏忽地一慟，胸口起伏了下，眼淚從眼眶迸出來，疼痛感絲絲縷縷漫至四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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